憋屈

文/落花悄无声（银杏树club.xilu.com/ginkgotree）

是在那买一搭份的年月，老李娶了个漂亮贤惠的媳妇。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故了，老娘辛苦将他拉扯成人，自己也落下了一身的病。每到换季的时期，老娘就被哮喘疾病折腾的整夜不能合眼。

一天早晨，老李早早就去排队买油条，可轮到他时只剩下了两条，他只好拎着一起搭给的四个馒头走回家里。老娘看搭给的四个馒头就气不打一处来，执意不吃。有了身孕的媳妇笑眯眯地说：娘何必生气呢，你生了个儿子老天还搭给个媳妇呢，还是趁热快吃吧。老娘嘟囔着：不是还想瞧一眼孙子，我早就见你爹去了。

那时他们合住在两间潮湿阴冷的小平房里。半夜里，只要一有老娘剧烈的咳嗽声，他们都急忙披上外衣赶去服侍，久而久之，媳妇和他都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。起那时，他就暗暗下决心，这辈子一定要让媳妇跟着他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。

在一个临近傍晚的秋天，老李在办公室正准备下班，突然电话响了，原来是老娘病情严重，邻居已经用三轮车将老娘和媳妇一起送进医院。他迅速骑上自行车奔波进冷飕飕的秋风里，一脑门子的冷汗也随之冰凉。

老李闯进医院过道，就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媳妇正焦急地等候在急救室外。不一会门开了，出来的大夫摇了摇头说：准备后事吧。他们心急火燎地围在老娘的病床前，老娘颤巍巍地呜咽着：临了也没见上一面呀......媳妇哭倒在老娘的身上：娘呀！你不能这样走啊！也是过分激动，临产的媳妇瞬时晕了过去......

待她清醒后，老李正抱着刚出生的男婴儿站在病床前。瞅着粉肉肉的儿子他们却都阴沉着脸......

岁月流逝，斗转星移，转眼他们的儿子也长大成人。为了给儿子成家，他们省吃简用，用积攒下的钱缴了新房子的预付款。与从前相同的是，大房间还保持着小房子一样的清洁明亮；与从前不同的是，退休的媳妇的称呼也升级变成了老伴。他没听过一句我爱你，但每到夜里，老伴用粗糙的手心为他呼啦后背时，传递给他的是无尽的关怀。

可没过多久，老李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。事出有因，老李在单位担任书记职务，工作比较繁忙；儿子在单位做业务经理，爷俩下班回家都很晚。可老李一般进家后，第一眼多是看到刚有身孕的小媳妇坐在客厅里吃零食，看电视，心情好时也能向他打声招呼：爸回来了。而疾病缠身的老伴除了出来迎接他一下，都是马上回到厨房忙碌。每到他想说几句时，老伴总是拦住他：我没什么的，别让儿子为难吧。想起老伴这些年来跟着自己吃苦受累，到现在，繁忙的家务又都落在她的肩上，他深感愧疚。

一天早晨，老伴端上热气腾腾的早饭，儿子喊着还在化装的媳妇：妈都做好了你还不过来吃！媳妇没好气地说：催命鬼！那饭我不想吃的！我一会上班路上自己买。他叹了口气，沉默不语地吃着饭。当看到老伴迈着有些苍老蹒跚的步伐、去为他准备出门的衣服时，他感觉自己眼睛潮湿。老伴又一如既往地叮咛他路上当心。儿子最不满意的就是媳妇很少和他说声再见。

老李坐在办公室里，有个老同事看他沉默不语，就打趣道：是不是还没从做爷爷的美梦里清醒过来呢？一向为人和睦的他低声叨咕着：我就怕把我老伴的老命也搭进去……